2007/06/09

[飛行]APQ飛什麼

發霉了,雨季來了,這裡也發霉了。沒想到一下子就到了六月,不過這幾個月過得真是充實,三月飛APQ模擬機,四月準備系統口試,五月飛transition模擬機。來補一下進度,先記錄一下APQ的內容,有空再來寫transition都在幹嘛。(不曉得又是何年何月...)

APQ分成三個階段(phase),每個Phase都有不同的內容與訓練的目標。Phase1的飛行,飛的雖然是大飛機,但都是我們一邊手飛、一邊用腦袋計畫要把飛機帶到哪去。沒有接上自動駕駛(auto-pilot,簡稱AP)和自動油門(auto-thurst,簡稱A/THR),也沒有電腦幫忙計算與導引。高度、速度、航向、油門都是由我們自己來控制。儀器離場、儀器進場、目視進場是每次都會飛到的,另外還有失速改正、小轉彎(steep turn)、重飛、起飛後引擎失效等。

這個階段主要是練習飛行的手感,以及對儀器的掃視速度(instrument scanning)。Airbus從A320開始,飛行操控系統都是使用線傳控制(fly by wire)。傳統飛機的操縱桿,是經由機械裝置、液壓管路裝置,直接連到飛行操縱面上(副翼、升降舵、方向舵)。但飛fly by wire的飛機,飛行員移動操縱桿時,是送出電子訊號到飛行控制電腦(Flight Control Computer,FCC),FCC分析解譯過訊號後,再送訊號給操縱面的致動器(actuator),進而帶動操縱面。所以飛fly by wire的飛機幾乎不需要出力,飛行時的input反而要很纖細,如果老是手癢去動操縱桿,FCC偵測到訊號,一直去改變操縱面,飛機就不容易穩定下來。

330的主要飛行顯示器(Primary Flight Display,PFD)上整合了飛行的六大主要儀表,姿態儀、高度計、空速表、航向儀、垂直速度表、傾角計,統統顯示在一個LCD螢幕上。讓儀器掃視變得方便許多,眼睛不用動來動去注意六個儀表。但任何時候飛行時對PFD的掃視還是不可或缺,而在沒有自動系統的輔助的情況下,對PFD上各項讀數的掃視頻率就更重要了。頻率高,就可以在偏差還不大的時候,用比較小的量去修正。掃視頻率低,或是太專注在某些讀數上,就有可能抓龜走鱉。例如,忙著修正速度卻忽略航向,等到修正完航向的偏差,卻又沒攔到下滑道的信號。

另外,這個最初的階段,最重要的一件事,就是建立穩定進場(stable approach)的概念。有好的進場,才有好的落地。

Phase2就要開始習慣利用飛行指引儀(Flight Director,簡稱FD)、飛行路徑向量(Flight Path Vector,簡稱FPV)跟自動駕駛,幫助減低自己的工作負荷。FD真的是個偉大的發明,只要模式(mode)設定正確,跟著FD飛,飛機就會乖乖飛到想要的狀態。但如果模式設定不正確,傻傻跟著FD飛,飛到撞地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。FPV則是指引出飛機的路徑,告訴我們飛機現在是平飛、爬升、還是下降,還有飛機的航跡(track)。

這個階段還加入了一個課題,就是航機的下降計畫(descent planning)。出來飛的,遲早都要降落的,但什麼時候從三萬英呎開始下降就是一門很大的學問。飛機在高空飛行比在低空飛行省油,所以最理想的下降,是從巡航高度,油門一路保持怠速(idle)往下飄,不拉減速板(speedbrake),外型一一放出來後油門才補上去準備落地。但每天的天氣狀況不同,各地航管帶飛機進場的習慣也不同,例如空中尾風大一點、或是航管習慣帶飛機走捷徑(shortcut)時就可以早點下降,以避免高度過高、速度過快進不了場。像是頭風大一點時就可以晚點下降,避免早早下到航管指定的高度改平飛,反而耗油。

另外,這個階段也練習了一些特殊狀況,像是放棄起飛、空中防撞警告、近地警報、風切遭遇、高空艙壓失效緊急下降等。這些狀況由於相當急迫,都需要在最短時間內做出反應。也因此,這些狀況的處置程序是需要牢牢記在腦海裡的,

Phase3則是慢慢加重了飛行管理電腦(FMS)的使用比例。FMS是個功能相當強大的電腦,將飛行計畫等資料輸入FMS後,FMS就會算出抵達各點所需的時間、油耗、高度等,而進入導航模式(Nav mode)後,飛機就會根據飛行計畫飛行,甚至連下降的時機跟路徑也都幫我們算出來,我們只要確定輸入的資料正確,監督飛機模式的變化,然後在適當的時機放完外型。FMS可以說是飛行的得力助手,但很重要的前提,就是對FMS功能的了解,而且也不能過度依賴FMS。對FMS不熟悉,或是過度依賴FMS,就有可能FMS設定錯誤而不自覺,然後被FMS牽著鼻子走。

Phase3飛完之後,我們大概就具備了一點點基本的「正常」飛行能力,可以在一切順遂(沒有任何系統失效、沒有不良天候)的情況下,盡量利用飛機上的各項設備,知道如何把這台大飛機飛上天空,然後再平安地落地。

2007/02/12

[自分]智齒掰掰

照片中的牙齒已經被我用樹脂黏在一起了。沒想到整顆牙齒這麼長,浮在牙齦上的只有一半不到,難怪一般拔牙都要動用到鉗子......

我的左下方智齒是長橫的,是個水平智齒,整顆埋在牙肉裡,很容易因為清潔不周、藏污納垢而發炎。這顆智齒上禮拜開始發炎,折騰了我好幾天,有一天晚上還痛到不行,吃消炎藥、普拿疼強效錠都沒有用,最後去馬偕掛了急診,打了止痛針加上止痛藥才好一點。

今天我就起了個大早,到台大現場掛號,幫我看診的是台大的郭儒銓醫師,之前聽楊益明說郭醫師老老的、不太親切,但拔牙速度是神級的,我還蠻期待來個速戰速決的。但郭醫師一看到我的X光片,就說了句「太深了,都埋在肉裡面」,還問我是不是急著拔。我心裡當場涼了一半,經驗這麼老道的醫師都這麼說了,好像跟這顆智齒不來場大戰不行的感覺。不過我已經受夠了這顆智齒,就用很堅決的口氣說我今天要拔掉。

打完麻藥二十分鐘,藥效開始發作後,就開始了這場大戰。醫師一刀從我的牙齦劃下去,東弄西弄沒多久,就亮出了槌子跟錐子(?)。我不確定是不是錐子,因為那東西頂著我的牙齦我看不到,不過我確定有個大槌子,因為醫師手滿了,要叫護士小姐幫忙用槌子敲。每次只要醫師用錐子頂住我的牙齦,然後「哼」一聲地下令,我就會眼睜睜地看著護士手拿著大槌子往我的口腔裡敲。還好有打麻藥,敲下去不會痛,但是下顎的骨頭會感受到一股震動。而且不知道是護士經驗十足,還是他們默契太好,醫師都只有「哼」一聲,護士小姐有時候會敲一下,有時候卻會快速連續敲個兩三下,我聽了老半天也聽不出個所以然

敲了七八次之後,就感覺到醫師好像在撬我的牙齒,再敲個兩三次,撬一撬又聽到清脆的斷裂聲,醫師開始用鑷子夾出牙齒碎片。我以為結束了,卻又聽到醫師說,「就是拔不起來捏」。接著亮出類似砂輪機之類器具的開始磨我的骨頭(?),然後繼續下一回合的敲打。就這樣來回敲打了二十次左右,撬了五六次,磨個兩三次,總算把整顆智齒連根剷除。

我看了看手錶,拔牙過程才花了二十分鐘左右,郭醫師果然是神級的速度。雖然槌子亮出來時,心理壓力很大,完全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。但一想到有人拔顆智齒,要用掉一個多小時,甚至是兩個小時,我就覺得我已經很幸運了。臨走前把智齒要了回家當作紀念,不過智齒已經裂成三大塊,其他小碎片早已不知去向。

2007/01/30

[飛行]APQ模擬機

再不寫點東西,一月又要過了。回國後到現在,都還在APQ階段(APQ應該是Airlines Pilot Qualification)。先上了一個半月的地面學科,緊接著就開始飛模擬機。APQ階段的模擬機,主要是讓我們從一個只會開螺旋槳小飛機的菜鳥,變成會開噴射客機的菜鳥。開始要熟悉大飛機的速度、慣性、轉彎半徑等種種特性,還要對飛機系統有些基本的概念、對操作程序相當熟練,才知道怎麼維持"正常的飛行"。

我們上課用的模擬機,是全動態的模擬機。模擬機基本上是個駕駛艙,裡面就像這張照片一樣,儀表跟真飛機大同小異。有三台投影機,將畫面投射在駕駛艙外面,距離一兩公尺左右的布幕上,我們就透過駕駛艙的玻璃往外看。所以外界景物看起來相當真實,會有遠近以及速度的感覺。

模擬機外觀看起來是個白色的大箱子,底部有六根液壓支柱支撐著,把模擬機架空在二樓的高度。我們在模擬機裡面怎麼亂飛,液壓支柱的伸縮變化,就讓整個大箱子上下左右前後移動,模擬出各種不同的狀態。由於人的視覺在知覺系統中佔著具支配性的地位,所以模擬機就用這樣的原理,模擬出加速度或G力。

例如,我們在跑道上加速滾行時,整台模擬機就往後傾斜,眼睛如果看到地平線沒有任何變化,但是內耳的三半規管感受到垂直方向的變化,大腦就會以為我們在加速。反之,降落後在跑道上的減速就是往前傾斜。所以每次一推油門,飛機開始在跑道上加速,就會聽到手冊、文件、原子筆往後飛掉到地上,降落後就是東西開始往前滑的聲音。

模擬機也可以模擬出落地的輕重。落地輕時,可以很明顯感受到輪子是用"貼"的落在跑道上。落地重一點時,那種挫折感是當場回饋出來的。主輪落地時,砰磞兩聲砸在跑道上,就像開車直接開到一米深的大坑洞裡。如果這時還沈浸在重落地的哀傷氣氛中,桿子沒帶好的話,鼻輪下去又再砸一次,沒繫安全帶的話說不定會從椅子上彈起來。

除了起飛落地,有時候自己瞬間操控的量太大(飛得太粗魯),模擬機也會左甩右甩。簡單來說,就是自作自受,飛穩一點、落地輕一點,自己受到的折磨就會少一點。

APQ階段的模擬機總共22堂課,我已經飛完11堂,剛好一半,預計在三月底會飛完22課。之後又有另外一個階段的模擬機訓練,叫做transition,機種轉換訓練,到時候的重點就是飛機系統的深入了解,以及大大小小異常狀況的處理程序。下一篇文章不曉得會不會拖到transition時才出現,哈哈。

2006/12/11

[自分]大眾臉

小弟我活到現在共計二十五年多,由於長得並不是很討喜,簡單來說是面惡,所以被搭訕的次數屈指可數,不外乎在火車站被問要不要買筆、誠品前面填問卷、西門町被問「少年仔,要不要鬆一下?」,或是在二二八公園被盯上。今天是今年第一次被搭訕,搭訕我的人是餐館的老闆娘。其實這也不算搭訕,只算是攀談,完全不帶豔遇的成份。我剛吃完中餐,攤在椅子上休息,老闆娘在收拾隔壁桌的雜物,突然間動作停了下來。

「先生。」老闆娘站在桌旁,面無表情,講完這兩個字之後沈默了三秒,她手裡拿著一條抹布,看起來不像要在桌邊結帳的樣子。我低著頭看了一下桌上,碗裡清潔溜溜,我沒有浪費食物,也沒有打翻東西,吃相非常優雅。正當我摸不著頭緒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事,老闆娘才緩緩地說。

「先生,有沒有人說你長得很像方順吉。」原來如此,好在我也是身經百戰,這個問題嚇唬不倒我的,答案只有一個。

「對阿,從小就有人說我像方順吉。」國小六年級時,舅媽說我長得像小歌星方順吉,這個名字才第一次進到我的人生。我那時根本不知道方順吉是啥人物,只知道他跟我一樣是個台南小鬼,參加很多歌唱比賽,出唱片賺了很多錢。直到有一天舅媽指著電視上載歌載舞的方順吉,我才發現這個穿得花花綠綠、濃妝豔抹、老氣橫秋的小鬼的確長得跟我很像。之所以是「他跟我很像」而不是「我跟他很像」,是因為我還比這個小鬼大一歲。總之,厚厚又有點翹的嘴唇,不怎麼大的眼睛,加上圓圓的大餅臉,說不像實在有點過意不去。

「那你--是--方順吉,還是--很像--方順吉?」老闆娘的國文不太好,但顯然他覺得我可能是方順吉本人。我只好加重語氣,說「我不是方順吉,只是很像而已。」其實我覺得長大後的方順吉,長得跟我差蠻多的,至少他的眼睛比我的瞇瞇眼大個兩三倍有餘,我穿起黑衣服也沒他那種狠勁。而且我這輩子從沒抽過煙,更別提什麼搖頭丸大麻之類的。雖然我長得頗為兇惡,但好歹我也是走書生路線的,還故意戴黑框眼鏡裝文靜,想要掩蓋一點殺氣。所以被說像方順吉,其實有點不甘心,於是我問老闆娘,覺得我哪裡像方順吉。

老闆娘舉起他的右手,指著自己的臉,沿著眉毛外圍到下巴比劃出一個方框,說:「就是這個部份很像,這塊區域啦,那個眼睛鼻子嘴巴的感覺。」

你老師咧,那不就是整個臉了嗎。剛上大學時戴隱形眼鏡,被說像陳進興。當兵時戴著藍色粗框眼鏡,被說像蘇永康。現在就算戴著黑框眼鏡都還會像方順吉。看來我走什麼路線都沒用,走來走去還是會走回嗑藥或是歹徒路線,該像的還是會像到。但是這三個人明明就長得南轅北轍,怎麼兜都兜不起來。所以說我雖然長得兇惡,自以為特別,其實還是兇惡得很大眾。

講到大眾臉,又要再扯一下。小學三年級剛開學時,隔壁班的學生每次在走廊上遇到我,都會三兩竊竊私語,就像三姑六婆摀著嘴指點著不守婦道的女人一樣。我有感受到異樣的眼光,但一直要等到一兩年後,跟他們班的學生混熟後才知道真相。原來我長得很像他們班的一個同學,而那個同學開學前的暑假,在游泳池溺水了。報告完畢,囧。

2006/10/23

[飛行]APQ

APQ開訓日,早上八點多,屁股都還沒坐熱,就來個震撼教育,馬上抽籤分配機隊。經過一番廝殺後,我抽到Airbus330,雖然不是第一志願,但其實有得飛就很開心了。管他大飛機小飛機,公司裡每一台飛機,對我這個菜鳥來說,都是兩三層樓高的龐然大物。接下來的幾個月裡,就要學著如何駕馭這些大鳥飛上藍天。跟飛螺旋槳的小飛機相比,應該是個截然不同的世界。打從受訓之始,我就不斷地在接受衝擊,生活中的一切都是我始料未及的。千頭萬緒不知如何說起,但每每回想起在澳洲的這一年,還真有種黃梁一夢的感覺。

還好夢醒了之後,我的手上至少還握著員工證一張,還有傳說中的賣身契一式兩份。20年的第一天,值得紀念的第一步。